第097章 鬼才

　　西裏許長街毆鬥，最終在壹片沈默中落下帷幕。
　　如所有人猜想的那樣，曹操以及其強硬的手段，將壹切異聲鎮壓無蹤。而且，沒有人能站出來反駁，因為曹操的判決，盡依小杜律，沒有任何問題。此事原本就是伏均等人的錯誤，如果再有人鬧事，那伏均就算不死，也會掉壹層皮。漢帝的面子保住了，於是滿意的息聲；曹操的顏面也保住了，所有人都清楚了曹操的態度；而世族們的顏面，同樣沒有受損。
　　君不見，曹真等人被拘押足月，而後杖二十嗎？
　　如果說這件事情裏，唯壹倒黴的人，那就是伏完。
　　兒子被打了不說，家將們被打入軍中充作苦役，還平白損失了壹匹馬，外加三十金的罰金。
　　可即便如此，伏完也只能忍氣吞聲。
　　至少他看清楚了壹件事，在這種時候，曹操斷然不會令朝堂上出現與他相左的聲音。誰敢跳出來，誰就要倒黴……好在曹操也沒有為難他，只是用壹個碩大的馬頭，權作對他的警告。
　　曹操不想節外生枝！
　　即便他有心殺雞儆猴，伏完並不是壹個好對象。
　　畢竟是皇親國戚，而且董承等人也牽連其中，背後還有個漢帝杵在那裏。伏完，不是那只雞。
　　再者說，曹操也沒精力和他們爭鬥，因為壹件更重要的事情，已經擺放在了曹操的面前：征伐袁術……
　　既然迎奉了天子，那曹操就有代天伐逆的任務。
　　似袁術這種公然稱帝的行為，在曹操眼中，就是腦子進水了！不過，硬拼袁術，損失必然巨大。所以曹操絕對不會和袁術硬拼，於是便選擇了與其他諸侯合作。比如剛占居廬江，擊敗劉繇的孫策、比如坐鎮下邳的呂布，還有劉備……至於劉表，斷不會在這種時候跳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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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天罡刀的消息，並沒有擴散出去。
　　但對於許褚而言，這已經成了他心裏的壹根刺。原因嘛，非常簡單！曹操對典韋說的那句話，已經表明了壹切。
　　天孤刀……曹操希望典韋做他的孤臣。
　　換句話說，勿論此次演武勝負，許褚和典韋的高下之爭，已經出了分曉。
　　結果是，典韋贏了！
　　許褚這壹夜，都難以平靜。
　　第二天，典韋來和他交換宿衛，許褚的精神很差。
　　“仲康！”
　　當典韋和許褚交接完畢，許褚準備離開的時候，突然開口喚了壹聲許褚。
　　“俺並不想和妳反目，也沒想過真要分出壹個高下。妳我皆為主公親信，理應精誠合作才是。
　　阿滿和大頭的事情，希望妳別責怪大頭。咱們兩個之間的事情，咱們解決就好。大頭那孩子不錯，妳可不要為難他。”
　　許褚頓了壹下，深吸壹口氣。
　　他扭頭，環眼圓睜，“君明，十四日後演武，我斷不會留情。”
　　“某家亦然！”
　　兩人相視半晌，突然咧嘴笑了。
　　什麽話也沒有再說，許褚大步流星離去。
　　他知道，他和典韋之間的這場爭鬥，這壹次他輸了！不過，這第壹近衛之爭，才剛剛開始。
　　立刻曹府，許褚回到家中。
　　壹進門，就看見許儀正站在庭院裏，壹趟壹蹬，反復沖拳。
　　不過他沖拳的幅度很小，往往臂膀只伸壹半。壹拳，兩拳……許儀似乎完全陶醉在這種枯燥的沖拳動作中，以至於許褚走進來，他也沒有發現。有家人想要提醒，卻被許褚伸手攔住。
　　他就站在臺階上，好奇的看著許儀練功。
　　大約過了十幾分鐘，許儀頹然收手，苦笑著連連搖頭。
　　“父親？”
　　許儀看到許褚，頓時露出緊張之色。
　　許褚道：“妳剛才在做什麽？”
　　“練功！”
　　“練功？”許褚壹邊出去身上甲胄，壹邊走下臺階，“妳這壹進壹退的，練得又是哪門子功？”
　　“呃……”
　　“有什麽話妳就直說，別吞吞吐吐。
　　還有，別把妳爹想的那麽頑固。我和君明之間的沖突，與妳們這些孩子無關。我這次出征，妳所做的壹切，我都聽說了……主公也很稱贊妳們的作為，還說妳們這小八義，很有意思。”
　　“父親，妳真的不怪我？”
　　許褚臉壹沈，“說不怪，就不怪。”
　　許儀這才如釋重負的，長出了壹口氣……
　　“父親，我這次在牢裏，看八弟練的壹手好拳腳。”
　　“八弟？”
　　“哦，就是我們結拜八人中的老幺。爹，別看阿福年紀小，但很有見識。特別是他練了壹種拳腳，威力非常剛猛。老四……就是朱贊，居然頂不住老八壹拳，直接讓老八給打出去。”
　　許儀說的顛三倒四，許褚聽得有些糊塗。
　　“那個阿福是……”
　　“就是曹大家的兒子，名叫曹朋，今年才十四歲。”
　　曹大家之子？
　　許褚眼中閃過壹抹驚奇之色，臉上露出壹抹笑容。
　　“他練得是什麽拳？”
　　“我不知道……本來想問來著，可又不太好意思。爹，他這種拳法，真的很有趣。就是壹趟壹蹬，幅度非常小。但我就是模仿不出他當時出拳的威力……連阿滿也說，阿福很厲害。”
　　許褚聞聽，笑了！
　　“我剛才看妳練拳，恐怕這裏面，還有壹些不為人知的奧妙。妳只看他練，又豈能知道真意？”
　　“我……”
　　“怎麽了？”
　　“阿滿說，阿福他們在典家塢習武，非常有趣。孩兒也想參與，只是不知道父親能否同意？”
　　許褚伸出蒲扇大手，用力揉了揉許儀的頭。
　　“去吧！”他笑著說：“不管怎麽說，妳們都是結義金蘭的兄弟。妳們那金蘭譜的序詞不是說的很好嗎？編開硯北，燭剪窗西。或筆下縱橫，火理窺堂奧。他山攻玉，聲氣相通……這很好嘛！我和妳典叔父之間，也沒什麽深仇大恨，不過意氣之爭。妳們小輩兒，只管交往。”
　　許儀喜出望外，連忙說：“多謝父親。”
　　“對了！”許褚好像無意識的問道：“聽說妳那兄弟的姐夫，很厲害？”
　　許儀搖搖頭，“這個孩兒就不清楚了……孩兒倒是見過他姐夫，挺清瘦的壹個人，只是少了壹只臂膀。和阿福交談的時候，也看不出什麽來。但可以感覺到，他那姐夫似乎很有學問。”
　　“廢話！”許褚笑道：“妳那眼力，焉能分出好歹？他那姐夫可不簡單，連侍中和郭祭酒都對他稱贊不已……我還聽說，那個人練兵也挺有壹套。如果可能，妳不妨雖他好好學學。妳們既然對著孔聖人結拜，當知道孔聖人說過：三人行，必有我師焉。妳要多學多問才是。”
　　許儀連忙拱手：“孩兒謹記父親教誨。”
　　“還有，兵法不是看書就能學會，有時間去看看他，究竟如何練兵。”
　　“喏！”
　　許儀再次答應。
　　他沒有去考慮太多，只是為父親這種態度上的轉變，而感到開懷。
　　和許儀說笑幾句，許褚便往內堂走。
　　壹邊走，他壹邊暗自嘀咕：“君明，妳雖有高人相助，可我也有個好兒子……哼，看妳能耍什麽花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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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天已大亮！
　　許儀神清氣爽，跨坐高頭大馬，自家中出來，直奔典家塢。
　　從許都出城，到典家塢，壹路很順暢。大約兩柱香的時間，許儀便來到了典家塢的門外。
　　與早先那種全無防衛的景象不同，典家塢如今已加強了守衛。
　　塢堡門口，有手持兵器的家丁把門，壹個個腆胸疊肚，神采飛揚。見到許儀之後，家丁立刻上來詢問。許儀通報了姓名，那家丁似是知道許儀的來歷，立刻帶著許儀，走進了塢堡。
　　“怎地在門外置守衛了？”
　　“回公子的話，前些日子總有人過來鬧騰。典中郎有些不耐，於是就命我等在這裏值守……每戶壹丁，每天十戶，輪流前來。典中郎說了，值守壹日，可得壹升粟米。所以我們就來了。”
　　這些家丁，大都是塢堡附近的住戶。
　　說起來，也算是典韋家的佃戶。只不過由於典韋只享有這些土地的收益，並無支配權限，於是就用這樣的方式，招攬家丁。這些家丁的主要工作，就是看門……如果真的發生事故，塢堡中自有人出面處理。所以這些家丁們也樂得輕松，看看門就能得壹升糧食，很劃算。
　　許儀倒也能夠理解！
　　事實上，在許儀坐牢的時候，許家也遭受到了累死的狀況。
　　至於是什麽人派過來，大家心知肚明。當然了，那些來鬧事的人，也不敢把事情鬧得太過分。
　　壹個黑大漢，攔住了去路。
　　“周壯士，這位是典滿公子和曹公子的結義兄弟，前來探望幾位公子。”
　　黑大漢看了壹眼許儀，點點頭，往後面壹指，“幾位公子今天沒有在鐵廬，妳們去校場吧。”
　　“喏！”
　　那家丁領著許儀離開。
　　許儀回頭，看了壹眼高聳的院墻問道：“鐵廬是什麽地方？”
　　“回公子的話，那邊是曹大家造刀之所。以前曹公子他們都喜歡在那邊戲耍，不過今天不知怎地，沒有過去。昨天典中郎下令，要嚴密保護鐵廬。若在以前的話，倒也沒什麽問題。”
　　許儀，輕輕點頭。
　　不曉得那鐵廬中，究竟藏著什麽秘密？
　　壹邊想，壹邊走，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小校場。
　　家丁自行告退，許儀則邁步走進校場大門。壹進門，他就楞住了！校場中有四個人，典滿站在壹堆沙袋中間，騰挪閃躲，同時拳打腳踢。那沈甸甸的沙袋遊來蕩去，力道威猛。而典滿穿梭其中，不但要躲閃那些沙袋，同時還要擊打反擊，那模樣看上去，頗有些狼狽。
　　而鄧範則站在校場壹角，做出各種動作。
　　隨著他動作的變化，口中會發出不同的古怪音符。雖然動作幅度不大，可鄧範那赤裸的身子上，汗珠子密布，油光光，在陽光下閃閃放亮……
　　曹朋手裏握著壹根壹丈八尺長的白蠟桿，身體不住奇異扭晃。
　　隨著他身子的扭動，兒臂粗細的白蠟桿，不斷顫抖，幻化出壹個又壹個的槍花。他壹邊抖動，壹邊和王買交談。王買聽得非常認真，不時的點點頭，還會模仿壹下曹朋抖桿的動作。
　　“槍，是百兵之王。
　　人常說，月棍年刀壹輩子的槍，想要練出壹手好槍，不但需要勤奮和努力，更要求資質。名師，天資，勤奮，缺壹不可。其中，這天資極為重要，就好像夏侯，有名師，也很勤奮，但想要用好槍，卻並不容易……不過，我今天要交給妳的，並不是槍術，而是教妳整勁兒。”
　　說著話，曹朋壹抖白蠟桿。
　　“想要掌握整勁兒，腰背之力非常重要。
　　抖槍和滑桿，是練習的最好途徑，有事半功倍的效果。滑桿，需要把全身的勁力，通過桿頭作用於對方的桿子上，令其難以支持，並滑落觸地。這需要以腰胯為圓心，前手為支點，後手為杠桿，落選發力。所以練習滑桿，就必須明白源於足彩，發於腿擰，旋於胯撞，合於腰扣，行於手撐的整勁兒。這於妳我目前來說，還有些麻煩，所以我們今天，只練抖槍。”
　　曹朋教導的非常認真，王買也聽得請用心。
　　兩人都沒有覺察到許儀的到來，還是鄧範看到了，叫喊了壹聲：“二哥，妳怎麽來了？”
　　這壹個呼喊，立刻打斷了曹朋和王買的談話。
　　而典滿則壹個分心，被迎面飛過來的沙袋，蓬的壹下子拍在身上，疼的典滿忍不住大叫壹聲，摔倒在地。
　　“妳們這是在……”
　　“練功！”
　　曹朋笑呵呵的回答，而後便迎了過去。
　　“二哥，妳身上的棍傷……”
　　“屁的棍傷，妳又不是不知道，那些行刑手都認得子丹，那裏會真打？當時不過就是掩人耳目罷了，壹點事兒都沒有。否則若要較真的話，二十杖下來，我和典滿這會兒都起不來。”
　　曹朋聞聽，哈哈大笑。
　　在牢獄之中，他於機緣間領悟了半步崩拳的奧妙，催發氣血，達到了導氣入骨的水準，正式邁入易骨階段。
　　而後經過壹個月的休養，曹朋將氣血逐漸穩定下來。
　　回到家以後，便開始了進壹步的修煉。他開始練習整勁兒，以進壹步增強自己的武力。原因嘛，很簡單……他有壹種感覺，恐怕在許都，不會呆的太久了。壹旦走出許都，他所面臨的，將是天下英豪。在這個戰亂叠起的時代裏，若沒有壹身過硬的本領，很難生存下來。
　　沒錯，他有穿越眾的優勢，也能掌握天下大勢。
　　可誰又能保證，天下大勢不會在他這只小蝴蝶的折騰下，發生變化？
　　就比如現在，典韋活著，魏延又歸順了曹操，已經改變了很多事情。壹旦他再也無法掌控歷史，那依靠什麽生存？憑他那些小聰明？亦或者前世囫圇吞棗學來的科學知識？似乎都不太靠譜。唯壹靠譜的，就是練好本領，保護自己。曹汲已經進入了曹操的視線，那麽早晚會站住腳跟。在歷史沒有完全改變之前，曹朋要做的就是繼續苦練本領，將來才有資本。
　　“二哥，妳今天來，有事兒嗎？”
　　許儀笑道：“也沒什麽，就是過來看看妳們，在幹什麽。”
　　說著話，許儀下意識的把目光，停留在遠處的那些沙袋上面。曹朋和王買練的功夫，他不太明白；鄧範那八段錦，若沒有曹朋講解教導，許儀也看不出什麽端倪。可這天罡陣……許儀可是聽典滿提起過。剛才看典滿在裏面穿行，許儀這心裏面，也頓時生出強烈好奇。
　　“這就是天罡陣？”
　　“怎麽，妳想試試？”
　　典滿笑呵呵的開口，只是那語氣聽上去，讓人很不舒服。
　　不就是幾個沙袋嘛……搞得好像很厲害壹樣。
　　許儀壹撇嘴，“阿滿，妳剛才那模樣，可真難看。典叔父壹世英名，可就要毀在妳手裏了！”
　　這兩個人，關系很好。
　　小八義當中，其實也分著小團體。
　　曹真曹遵朱贊三人是壹夥，王買鄧範是壹夥，典滿和許儀是壹夥……
　　曹朋在這八個人當中，起的是潤滑作用。但如果硬要歸納的話，他自然要被算進王買鄧範壹派。
　　可說來也奇怪，典滿許儀關系雖好，見面就爭吵不斷。
　　典滿勃然大怒，“大頭，妳別囂張，有本事妳現在進去，走壹炷香的時間，我就佩服妳！”
　　“壹炷香算得個甚。”
　　許儀說著，脫了大袍，露出壹身緊衣短打扮。
　　“二哥，妳先別急……三哥，二哥沒走過天罡陣，妳最好先把沙袋換壹下，否則很容易受傷。”
　　“哈，阿福妳太小看我了，我可不是阿滿能相提並論。
　　今天正好，讓妳見識壹下妳二哥的本事……阿滿，妳給我讓開！我要是在裏面堅持壹炷香，妳可別反悔。”
　　“反悔是小狗！”
　　典滿說著，便退到了旁邊。
　　許儀自信滿滿，邁步走進天罡陣。
　　擡手揮出壹拳，蓬的就轟在了沙袋上。
　　“啊！”
　　許儀抱著手，壹個勁的慘叫。卻不想那沙袋蕩開後，又飛了回來，壹下子就把許儀砸翻在地。
　　典滿笑瞇瞇的從手上，解下壹層防護。
　　“嘿嘿，還壹炷香呢……我呸！”
　　“妳耍詐！”許儀怒聲吼道：“沙袋裝的是什麽？”
　　“嘿嘿，是從鐵廬弄來的鐵砂。這壹個沙袋，重七十二斤……老子帶著護手還覺得痛，妳赤手空拳就沖上去。嘖嘖嘖，大頭啊大頭，虧妳還自稱聰明，怎麽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呢？”
　　許儀氣得，臉通紅……
　　就在這時候，校場門外走進來兩個青年。
　　鄧稷當先，郭嘉在後。
　　兩人壹進校場，就看到典滿和許儀正臉紅脖子粗的爭吵，都楞住了。
　　“阿福，他們在幹嘛？”
　　“吵架啊！”曹朋壹臉‘妳不會自己看’的表情，把鄧稷噎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。
　　郭嘉笑道：“叔孫，這就是妳那妻弟？”
　　鄧稷點點頭，“他就是阿福……哦，小八義的老幺。”
　　說著，鄧稷朝曹朋招招手，“阿福，過來壹下，我來為妳介紹。”
　　曹朋疑惑走上前，“介紹什麽？”
　　“呵呵，還記得當初咱們早先談論過曹公帳下智者的事情嗎？妳當時曾對壹個人非常推崇。”
　　“記得啊！”
　　“那妳現在，已達成心願。”
　　曹朋楞了壹下，目光越過鄧稷，停留在郭嘉的身上。
　　“這位是？”
　　郭嘉笑道：“曹小弟，承蒙妳誇贊，郭奉孝可是愧不敢當。”
　　曹朋激靈靈打了個寒蟬……
　　“妳就是郭嘉？”他失聲叫道。